薄谷开来案所面临的困境
颜昌海
谷开来谋杀英国商人海伍德一案将在9日早上在合肥市开始。法院官员表示，审判庭的座位已经满座，公众和媒体旁听将受到严格控制。
英国《独立报》报导，谷开来作为一个律师，她了解中国的司法系统能够多么迅速的运作。1998年她为一家中国公司在美国赢得标志性的案件之后，她写了一本书称赞中国的司法系统。新华社的公告当中称“案件清楚，证据确凿充分”。这个声明无疑预示着审判的结果，但是所有的眼睛都紧盯量刑，可能从三年监禁到死刑。官方宣布指控的措辞被广泛视为给予法庭在判决谷开来方面操作的空间。“因为担心海伍德对她儿子的人身安全的威胁，薄谷开来毒杀了海伍德。”声明说。提到她儿子薄瓜瓜跟海伍德在“经济利益”上发生“冲突”，提供了减刑的因素。原中国社科院政治分析家章立凡说，“这个迅速审判谷开来的决定表明，领导人迫切希望尽快结束这桩政治丑闻。”章立凡告诉南华早报。“他们希望甩开这个暴露了领导层分裂并赤裸裸展示高层腐败的丑闻。”
谷开来曾经著书《胜诉在美国》说：她最欣赏中国的司法审判方式，认为那是最公平的审判方式。最不喜欢美国的司法审判方式，因为会让坏人钻空子。现在开来姐姐正在亲身体验“最公平的审判方式”，相信她一定会幸福激动的浑身发抖。但众所周知，由于在现有体制下，司法不独立，媒体无自由，所谓的公开审判是不可能实现的，并且审判结果也已经内定，法庭审判只是走走过场而已。甚至谷开来的定刑结果也不太主要，因为谷开来案只是薄熙来案的铺垫。而薄熙来案也不是关键，因为薄熙来案只是体制内部两股势力在激烈博弈中的台面上的表现而已。围绕着如何判决薄谷案，各方势力进行着激烈角力，其结果不仅关系到其中所有参与者的未来，还会对体制整体的命运起到重要影响。
近期，体制内博弈激烈。各省区市公安厅局长一般将由异地交流官员担任，这是系统内重新洗牌的重大举措。8月1日《解放军报》第三版刊载署名述评文章，文章称，“在我军历史上，不管形势多么险恶，从来没有一支成建制的部队投敌叛变；无论野心家多么狡诈，从来没人能够利用军队实现个人阴谋。”这无疑是发出了严峻的警告。同时，《求是》杂志在显著位置发表了汪洋的文章。在8月2日，汪洋再度高调发出“改革”的论调，突显汪洋获得最高层的支持。……
由于极左势力在体制内部的盘根错节，高层多个家族都有利益牵扯其中，因此官方对薄谷案的处理显得低调，政局气氛则突显体制内部角力激烈异常。
政局的诡异气氛和中国社会的巨大民怨矛盾，显示中国已经来到了一场巨变的临界点。而薄谷开来案在安徽进行审理，暴露中国一个现状：无法可依。
因为谷开来曾经在大连工作过，而且她曾经居住的地方是大连、北京、重庆，或者还有其它地方，但不是安徽，所以这种审理方式属于异地审理。但异地审理本身并没 有法律依据，唯一的法律依据是在刑事诉讼法当中规定的，叫作上级人民法院指定下级人民法院再审的，应当指定原审人民法院以外的下级人民法院审理。这指的是 再审的案例，原审的案例如果是因为在某种权力的干扰下，没有能够审好的话，要重新审理的话，因为怕继续受到干扰，所以要到别的地方去审理。但这个案子连原 来初次审理都没有，怎么来的再审？
以 贪腐案处理的高官，往往是异地审理。异地审理的目的为了避免这个高官所在的这个地方，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对司法审理造成干扰。现在，省部级的高官如果是腐 败案，都是跨省异地审理，而厅局级官员的腐败案件是在省内异地审理。很多例子，比如杭州市原市长许迈永的审理，苏州市原来副市长姜人杰的处理，当时都判了 死刑的，是省内异地审理；而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是在天津审理的，属于跨省异地审理。……这在大陆官方系统之内，已变成了固定的司法惯例了。但司法惯例并不 是法律。
最 早异地审理的是沈阳的慕马案，当时是在沈阳，由于他们盘根错节，这个案子无法审下去，所以由中纪委决定异地审理。但是很奇怪的是，中纪委怎么能决定一个法 院在什么地方审理案子？中纪委是体制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它是管党的家法的，不是管国家法律的，中国的法律没有一条规定中纪委可以指定异地审理的，这是普 通的常识。谁来决定异地审理，特别是省部级高官跨省的，到其它地方去的，谁来决定？具体到谷开来的案子，是谁或者是哪一个部门决定对她进行异地审理的。当 然，在大陆官方内部有不成文的规定或规矩，但这个规定或规矩却是不向公众开放的，在黑箱子里，任何判决、决定，早就已经作出来了，是去走一个过场。——这 个可能性非常大的。
在北京众多现代化的办公大楼中，有一些是不挂招牌的，一般老百姓未必清楚围墙后面隐藏着什么。平安里西大街41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副部级以上的体制大员一朝被“请”来到此地，都要心惊胆颤。因为这里是体制的中央“执法”机构——中纪委。整个大院被4米多高、1米多厚的灰色砖墙围住。虽然没有军事禁区的标志，却由军队负责保卫。
在这座神秘的大院内，有两栋十多层高的灰黑色建筑，内设中纪委办公厅、政策研究、法规建设、宣传教育、党风廉政建设、巡视办、纠正不正之风、执法监察、案件审理、信访举报、外事管理等20多个中纪委的职能部门。其中就包括负责高官贪腐案件查处的八大纪检监察室。
八大纪检监察室的分工有特定的安排。从第一室到第四室主要是负责中央各部委副部级以上党员干部案件的查处，由监察部4位副部长分管。其中，一室与掌管国家经济命脉的部委对接，负责监察、查办涉及国家发改委、工业和信息化部、国资委、安监总局、统计局、烟草专卖局、粮食局、国家电网等大型特大型公司的纪检案件。二室主要负责联系中国人民银行、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开发银行、工商银行等13家金融部门的纪检监察机构。2008年，中纪委二室组建的专案组对国家开发银行副行长王益实行“双规”。三室主要负责联系驻教育部、科技部、文化部、广电总局、体育总局、新闻出版总署、社科院等单位的17家纪检监察机构。四室负责指导卫生部、药监局、气象局、铁道部、水利部、国土资源部等单位纪检工作。
中纪委的内部人士透露，日常工作中，监察部部长、副部长分工负责联系中央、国家机关的纪检监察室、行政执法监察室、党风廉政室和外事局，其他均由中纪委常委会其他常委负责。其中，涉及地方副省级以上党员干部的较难案件则是由相应的中纪委副书记直接分管。
自第五室开始到第八室，主要工作便是负责查处地方副省级以上党员干部。
中纪委五室负责联系西南、西北地区的10个 省区市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纪检工作；中纪委六室即华北东北室，分管该室的中纪委副书记还分管中纪委信访室的工作；中纪委七室也即华东室，纪检监察工作管辖范围包括华东六省一市，分管该室的中纪委副书记还负责牵头治理全国小金库和其他政务公开工作；中纪委八室则负责河南、湖北、湖南、广西、广东、海南中南六省区反腐工作，广东陈绍基案、许宗衡案，即由该室查办。
1999年，中纪委、中组部在联合查处江西原副省长胡长清贪腐案件时，中纪委方面即由有30多名调查人员的华东室主任任专案组组长，中纪委七室皖赣处随即成为专案组核心。“当地方大案发生时，往往是由八大室主任担任专案组组长，中纪委分管领导则负责协调公检法等其他部门。”中纪委人士说。
八大室的办案线索渠道，多来自于中纪委信访室、中央领导的批示或是同级党政、立法、司法机关的移送案件。当各种渠道的违纪线索和材料汇集到中纪委后，中纪委常委，甚至体制中央进行集体讨论，作出是否初核的决定。
张 俊以的文章《刘志军案未判的内幕》称，中纪委办案，需经过案件线索管理、初步核实、立案审批、调查取证、案件审理、处分执行、被调查人的申述、案件监督管理等八道办案程序。但这只是中纪委对贪腐案件的普通程序，很多情况会“特殊处理”。一位中纪委人士说：“情况紧急时，也可能略去前面环节，直接立案。……
现在，谷开来的案子已经决定在安徽审理了，下面一个问题是，薄熙来的案子打算怎么审理，是也要通过法律去审理呢还是就在党内处理（即用纪律、党的家法来处理，干脆就不走法律途径）。——这个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当 然，现在外界还讨论薄谷开来是否应该享有公民权利的问题。有几个重大的问题需要澄清，首先有的人说，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要拼死捍卫你的权利。往 往在一个国家、在一个系统之内，有一批人被当局迫害的时候，他不能得到这个社会绝大部分人所能保证的法律程序的公正；在这种情况下，有些知名人士，出来捍 卫剥夺了国家公民权利的这部份人的权利，质疑的是这部分人没有得到程序正义。这个捍卫权利，就不仅仅针对薄谷开来，而是针对所有的人。
这 个社会里，若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公民权利的话，那么就不应该仅仅是薄谷开来应不应该享有司法权利，而首先该问的是在中国需不需要法治，在中国需不需要司法正 义。第二个问题是，要捍卫人的司法权利的话，就不应该是选择性的捍卫，而应该是捍卫所有的；在中国有这么多人的权利需要捍卫，每天都发生在全国各地，侵犯 普通人的司法权利、普通权利的行为，像最近发生的倪玉兰的案子。要捍卫的话，就要争取中国所有的人享有同样的权利，而不是选择性的捍卫某一个人的权利。第 三个问题是，绝大部分需要捍卫权利的人和薄谷开来是不一样的。绝大部分需要捍卫权利的人，他们是被破坏中国法治以后的受害者，一开始就没有享有任何权利； 而薄谷开来不一样，她是这个机器上的螺丝钉，即制造这个坏制度的机器的推动者。
在 中国的司法体系被系统的破坏以后，如果还有仅有不被破坏的部分话，薄熙来在重庆推动的唱红打黑，就把中国还仅存的司法体系的那部份，也彻底消灭掉。他是主 动的推动消灭中国的法治的一个重要推手。所以薄谷开来不是自己有没有要求司法正义的问题，而是积极破坏中国的司法正义的问题。因此，在她被可能被非法律的 手段处理的时候，要想到的是：她曾经在这个系统当中起的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推动对她自己不用司法来处理的程序。
也就是说，如果中国是一个法治社会，如果中国法治没有经过像薄熙来和其他人那样系统的去摧毁的话，那么也许他的权利不需要大家去捍卫，不需要大家去争取，他也会得到那样的权利。
谈 到薄熙来的司法权利的问题，更应该对他在过去几年重庆打黑过程中，破坏法治，刑讯逼供，和肉体消灭的这些对象来争取权利。即帮这些被他剥夺了司法权利的 人，先争取权利，或者在替薄熙来争取权利的同时，争取这些人的权利。也就是说，薄熙来的权利应该在这些人的权利都得到了保障，冤假错案都翻过来的情况下， 才有可能去讨论薄熙来能不能得到司法权利的问题。
如 果说给了薄熙来或者给了谷开来，一个表面公正的法律审判，看上去很好，但对中国的法治建设没有帮助，不会改变在全国现在没有法律、无法无天的状况。最好的 办法就是把破坏中国法治的罪魁祸首排除出中国的政治生活，建立一个真正的法治中国。这样的话，薄熙来、谷开来这个案子中所有的人，和他们所制造的冤假错案 的受害者，和全国被剥夺了司法权利的人，都能够得到司法公正。
处 理薄熙来的难处是在于，党有党的家规，国家有国家的法律。而处理他，无论是用家规，还是用国法，都非常难。因为一个正常的国家是不需要一个统一的意识形态 的，只有共产党国家都需要统一的意识形态。其实，中国的国家、政府也不需要意识形态，只有共产党才需要，因此这不是一个法律的问题。
若 大陆官方用家规来处理他，马上就面临着自己意识形态的混乱，它自己执政的合法性和它自己权力移交规矩的现象，就面临这一系列的问题，因此不能用家规公开处 理他。有没有法律的部分呢？有法律；像他打黑，就破坏了中国在重庆的法律实施。他的贪腐、他的涉嫌谋杀等等，这些是可以用法律来处理的。但如果说要真正按 照法律的程序走的话，那么统治集团内部的暗箱就会曝光，对官方的打击照样是非常严重的。
薄 熙来案子最大的讽刺，是薄熙来本人打出的是平等革命的旗号，民间也有人寄希望他能够给改革开放当中失去了权利的人一个更公平的机会，甚至有人寄希望他能够 制造一个更清廉和更公平的社会，结果他本人却陷入了如此重大的贪腐和谋杀案。本来寄希望于他能够清除这些贪腐和谋杀的，结果他自己就是这些贪腐和谋杀的最 主要的受益者和实施者。
8月4日出版的《经济学人》发表题为《气球破裂》的文章，称薄熙来案件撩起了体制政治体制“低垂幕布的一角”，让人看到这个体制充斥着“凶杀、抢劫和凶恶的世界”，体制刻意营造的“团结和谐的肥皂泡沫破裂了”。
《经 济学人》评论文章说，很快，世界将听到体制法庭对谷开来的有罪判决。体制统治者希望这将给令其尴尬的政治局委员夫人涉入的谋杀审判划上句号。但是这个事件打破了他们营造的神话——尽管没有选举，他们是好官；尽管不是完全诚实，他们的腐败局限在可原谅的范围内；……。体制的领导人特别不愿意听到评论说，薄谷不是特殊事件，而是统治阶层的典型表现。
评 论文章说，感谢互联网和微博，中国公民现在从薄家看到，执政党并不是工人阶级先锋队；传言说薄家拥有数百万或数亿的资产并转移海外，儿子在精英的英国学校和美国学校学习。文革让薄熙来学到，政治像战争一样无情，他打破传统，或明或暗淡采取运动方式为他的晋升铺路，他把唱红打黑作为民粹主义的工具；如果不是王立军把海伍德死亡真相捅给美国人，薄熙来可能已经成功。体制试图用其宣传的“经济成功”来推销起“中国政治稳定，选举是不必要的甚至是有害”的论调，但是想想薄熙来和他妻子，就会看到整个大厦摇摇欲坠。……
“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官员自己并不需要弄脏他的手。这个制度本身就是这样，姓氏本身就足以打开有利可图的投资大门，并吸引其他有钱人提供便利。最新曝光的因贪腐下台的山东副省长黄胜，拥有460处房产，价值90亿美元。如果这只是一个副省长捞取的，那想想省长自己会攫取多少。这些人最后锒铛入狱，主要不是因为聚敛财富，而是因为过分贪婪，或者是在权力斗争中输给更强大的对手。在中国大陆体制内部肯定存在不同的意见派别和对于如果应对中国急剧转型的巨大挑战的不同政策主张。但派系斗争和结盟，将不是基于政策差异，而是基于巨大权力和财富的分配。
鉴于政治斗争的你死我活的特性，薄熙来案子势必办成铁案。
早在2012年3月14日， 在被路透社记者问到有关重庆与王立军事件时，温家宝强调，我们走过弯路，有过教训。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特别是中央作出关于正确处理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以 来，做出了改革开放这一决定中国命运和前途的重大抉择。历史告诉我们，一切符合人民利益的实践，都要认真汲取历史的经验教训。如今，这段话被解读为中央对 薄熙来案的评价，但党内外“挺薄”势力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
7月31日，武汉市委机关报《长江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评文章——《赶快收拾人心》，警示当前中国人心大乱，处于社会矛盾多发期，各种群体性事件的冲突性和激烈程度都达到一个新的级别，当局需尽快收拾人心。网友们在网路上纷纷抒发感慨，认为利益集团已经进入末世疯狂，收拾人心为时已晚。
早在1948年11月4日，南京《中央日报》就发表过一篇著名社论——《赶快收拾人心》。该文是由自由主义学者殷海光执笔的，旨在奉劝国民党收拾人心——“国家在这样风雨飘摇之秋，老百姓在这样痛苦的时分，安慰在哪里呢？希望又在哪里呢？“几个月后，已来不及收拾人心的国民党逃亡台湾。
64年 后，同样的时局戏剧性再现，如此巧合，不由得让外界惊叹。只不过，这回的主角变了。《长江日报》的同名社论主题与六十四年前一模一样，只是用语稍有委婉： “合法性资源不是可以无限透支，修复合法性的时间也不是无限多。当务之急，是赶快收拾人心，重塑合法性，这是为人民、国家和历史负责的正确做法。”网络 上，众多网民对《长江日报》社评中所暗示的“当前中国人心大乱，如国民党逃亡台湾前夕”纷纷表示感慨。
@人世沉沦说：“官商勾结的特殊利益集团已经进入了末世疯狂……”
@dr.bear在 博客中则说，今天，即使殷海光在《人民日报》发表一篇《赶快收拾人心》，在占有既得利益的那些人当中，也激不起一丝的涟漪。他们被利益蒙住了眼，更被蒙住 了心，他们的心刚硬如铁石，他们不在乎王朝的未来，更不在乎民族的命运。他们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保全这一切就是全部，紧紧抓住这一切就是全部。他们决不相 信，他们得到的竟会是一面“风月宝监”。
@白水滔滔直指：“收拾人心，为时已晚，权贵不屑一顾，唯有推倒重来！”
还有网友以前苏联突然解体，事前毫无征兆为例，强调民心丧尽的统治者，古今中外都难实现“万岁”的南柯一梦——迷信“万岁”者往往很快“完岁”。
《参与网》引述分析人士指出，正如当年殷海光执笔的社论《赶快收拾人心》是一篇对国民党充满善意的警世文章，眼下《长江日报》的社评《赶快收拾人心》也完全是 希望大陆政治体制亡羊补牢，浪子回头。但历史的逻辑却是，“陷入体制错误的王朝很少能真正改革改过”，改朝换代的脚步从来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 “不论你是善意还是恶意，只要符合历史真相，其预言就会一定兑现！”
